第八章 止战之商(二)

回忆·世代424年·夏藏西关·岐村

十岁的余瀚蹲在余涛家灶台边,像头饿狼般盯着蒸笼。

“又、又打架?”

小余涛递来馒头,看着他脸上的新伤。

余瀚抢过馒头咬出月牙缺口:

“村口来了只异兽,村里有人说把它绑在家门口三天,能实现愿望。”

他咧嘴一笑,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,“结果这畜生好生猛,被我打死了。”

馒头突然被余涛抢回去:“这、这你信!真、这笨。”

“你敢说我笨?看我不打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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余瀚生性好斗,年纪轻轻就敢和山海兽干架。

村里外无人敢和他斗恶。余瀚从小没父母,饿了就去余涛家,余涛家都会给余瀚吃的。余瀚才发现余涛口吃,很好玩。久而久之,余瀚就和余涛很玩的来。余涛被别人欺负,余瀚就去帮他报仇说道:

“余涛只有他能欺负,谁都不可以。”

但事实,余瀚小时候确实也经常欺负余涛。只不过没别人欺负的那么厉害。

后来长大,余涛做起了商人,余瀚从了军。余涛生意起起落落,做过很多东西。学会了很多感悟。而余瀚仕途一路向上,从一个无名小兵成长到一方将军。

世代451年·秋·夏藏西城

自从刑场事件之后,余涛和余瀚身份各有不同。一个北军统领,一人之下万人之上。一个重新开始经商的落魄口吃商人。这次他摆摊卖起了杂货,这是他第七次尝试经商。从卖水壶到贩药材,从跑商队到开移动的戏剧院,每一次都像被命运戏弄般以失败告终。

“结巴涛!”

熟悉的声音在身后炸响。余涛回头,看见余瀚一身铁铠甲,腰间悬着将军印信,身后跟着一队精兵。他咧嘴一笑,还是当年那副混混的模样,只是眼角多了几道风霜刻下的纹路。

“镇、镇西将军…”余涛结结巴巴地说。

“罢了罢了,你怎么叫的这么别扭,没人的时候叫我小瀚。”

余瀚大手一挥,扔过来一个沉甸甸的包袱:

“西梁国和番泽国可能要开战了,西梁国军需官正在找各种军需物资,比如什么军械、药材、马匹、饲料等的。”

他凑近压低声音,“别说兄弟不帮你——那军需官在西城天来客栈,我替你安排好了。”

世代453年·春·西城仓库

余涛站在新搭建的账房前,看着董武指挥镖师们装卸货物。自从接了军需生意,他的商队规模已经扩大了十倍不止。

“这批精铁要赶在雨季前送到西关边境,”

董文清点着货单,腕间的铜铃叮当作响,“还有北关那边又追加了三千套箭簇。“

余涛点点头,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:“这、这是给余瀚的…”

董武一把按住他的手:

“去过了,镇西将军,一个铜板都不要。”

他模仿余瀚粗犷的嗓音,“老子堂堂将军,不要他的钱,我要他欠我的七十顿饭,让他亲自过来,一一还来!”

余涛无奈苦笑,这得吃多久呀。

 

世代453年·秋·夏藏西关中军帐

余瀚扛着金刀坐在虎皮椅上,看着余涛送来的最新账本。

“可以啊结巴涛,”

他翻着账册,啧啧称奇,“现在连夏藏国库都没你现银多。”

余涛挠挠头:“还、还不是你介绍生意…我、我的、就是、你、你的……”

世代453年·冬

夏藏国迎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。北关年峰将军的叛变如同一记重锤,狠狠砸在了这个曾经富裕国度的脊梁上。夏藏国北境门户一时没了守将,北关跳鹿关和北城原明城副将都胆小怕事。西梁国趁虚而入,不费一兵一卒就占领了这座城,还得到一支军队。

夏藏国王震怒,当即封余瀚为北伐大将军,誓要夺回失地。余瀚披甲上马,率领五万甲军挥师北上,这一打,就是三年。

起初战事出奇地顺利,余瀚用兵如神,三个月内连捷七战,不仅收复了原明城和跳鹿关,更是一路打到了西梁国边境。夏藏国上下欢欣鼓舞,百姓们都在传颂着余瀚将军的威名。

然而好景不长。西梁国暗中调来了传说中的镇山力士,那是世代守护西梁王室的改造人,据说力大无穷,能徒手撕裂战马。在第三年的寒冬,两军在原明城外三十里的鹰谷展开决战。那一战打得天昏地暗,余瀚的甲军死伤过半,他本人更是被镇山力士一锤击落马下,而这锤子,竟是余涛早前经商卖给西梁国的军需。

战败的消息传回王都,举国震惊。夏藏国王连夜召集群臣商议对策,却发现朝中已无大将可用。余瀚阵亡,其他将领要么年迈,要么怯战,北边盟友青周也在和番泽国战争,无暇顾及。西梁国趁机大举反攻,不出半月就重新占领了原明城,兵锋直指夏藏王都。

王都内人心惶惶。市井传言四起,有人说西梁军中有能呼风唤雨的术士,还有人说看到西梁国的铁骑已经绕到了王都后方。商铺纷纷关门歇业,富商们开始暗中变卖家产准备逃亡。连朝中大臣都在私下商议后路,有人提议迁都,有人主张求和。

在这危急时刻,余涛的商队发挥了关键作用。他利用遍布番泽、夏藏、青周三国的商业网络,源源不断地为夏藏国输送粮草军械。董武、董文兄妹更是率领镖师们组成了一支奇兵,专门袭扰西梁军的补给线。但即便如此,夏藏国依然处于被动防守的劣势。

王宫深处,夏藏国王望着地图上不断逼近的敌军标记,眉头紧锁。他想起余瀚曾经说过的话:“夏藏可以没有王宫,但不能没有原明城。”这座北疆重镇不仅是军事要塞,更是夏藏国的精神象征。如今它再次落入敌手,对整个国家的士气打击是致命的。

城外三十里,西梁军已经开始安营扎寨。夜幕下,他们的篝火连成一片,远远望去如同一条火龙盘踞在夏藏国的咽喉处。王都的守军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切,每个人都清楚,一旦这条火龙发起进攻,夏藏国恐怕难逃一劫。

余涛独自坐在商号后院的石阶上,手中攥着那枚已经磨得发亮的铜钱。月光下,铜钱边缘的反光像刀刃般刺眼。他想起小时候余瀚总爱抢他的馒头,却又在别人欺负他时第一个帮助他。如今那个总说要“揍扁结巴涛”的人,却永远躺在了北疆冰冷的战场上

——被西梁国的镇山力士所杀,而那个力士手中的铁重锤,正是出自他余涛的工坊。

王宫里投降派的叫嚣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。

“割让西城!”

“求和!”

这些声音像毒蛇般钻进他的耳朵。最刺耳的是那句

“余掌柜自然不怕,您的生意遍布东南大陆”。

他猛地将铜钱拍在石阶上,指节磕出血痕。是啊,所有人都认定他这个商人唯利是图,连害死发小都能面不改色地继续赚钱。

世代456年·夏藏王宫

大殿内,朝臣们争吵不休。

“必须死守王都!”

“不如割让西城求和……”

“西梁军势不可挡,再打下去,夏藏必亡!”

夏藏王面色阴沉,手指死死扣住王座扶手。就在此时,殿外传来一阵骚动。

“王上!余涛求见!”

众臣一愣,随即有人嗤笑:

“那个结巴商人?他来做什么?”

余涛迈步入殿,身上仍是一袭素色布衣,袖口还沾着商队赶路时的风尘。他走到殿中央,深吸一口气,缓缓跪下。

“王上……臣……臣请、命出使西、西梁国。”

大殿内瞬间哗然。

“荒唐!一个商人,也敢妄谈国事?”

“他连话都说不利索,如何谈判?”

“怕不是想趁机投敌吧!”

夏藏王抬手止住喧哗,盯着余涛:

“你可知此去凶险?”

余涛点头,声音虽慢,却字字清晰:

“臣……知道。但臣……更知道,西、西梁国现在……比、比我们更怕开战。”

他抬起头,目光坚定:“他们和番、番泽国……暗中较劲,又和青、青周国……摩擦不断。若再与夏藏死斗……必败无疑。”

夏藏王沉默良久,终于开口:“你要什么?”

“一队护卫……一封国书……”

余涛顿了顿,“还有……余瀚的遗物。”

提到余瀚的名字,殿内骤然安静。

夏藏王闭了闭眼,挥手道:“准了。”

世代456年·西梁王都

余涛站在西梁王宫外,身上的锦袍是临时换上的,袖口还沾着赶路时的尘土。周围的侍卫、大臣,甚至路过的商贾,都用讥讽的眼神看着他

——一个口吃的商人,是来为了自己的自私利益来的吧?

“听说他是夏藏国派来的?”

“呵,一个结巴,能谈出什么?”

“怕不是来保全财产的吧……”

余涛没有理会这些闲言碎语,只是沉默且从容地跟着引路的侍从,董武、董文则跟在余涛身后防备的走进了西梁王的议事大殿。殿内,西梁王高坐于上,身旁站着穆峘

——西梁国最有权势的谋臣,也是真正掌握西梁军政大权的人物。

“你就是那个夏藏国的商人?”

穆峘眯着眼,语气里带着轻蔑,率先开口问道,一旁的西梁新王似乎默许着。

余涛深吸一口气,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:

“是……是我。”

殿内顿时响起几声嗤笑。

穆峘却抬手示意众人安静,目光锐利地盯着余涛:

“听说你有话要说?”

余涛点头,结结巴巴地开口:

“西梁国……现在……正在和、和番泽国暗斗,又和青、青周国摩擦不断,现在……还要和夏藏国死磕……这是……是在把自己逼入绝境。”

西梁王笑道:

“区区商人,也敢妄议国策?”

穆峘却微微皱眉,抬手制止了西梁王的话,继续问道:

“你凭什么这么说?”

余涛咽了咽唾沫,努力让自己的话连贯起来:

“我……我送了一批武器到青周国。”

殿内瞬间安静。

“那些武器……是专门针对西梁国军队的。”

余涛盯着穆峘的眼睛,“如果青周国现在派人去和夏藏国结盟……夏藏国……一定会趁机联合青周国,一起攻打西梁国。”

穆峘的眼神骤然一凝。

西梁王也坐直了身子,脸色微变。

余涛继续道:

“如果……西梁国愿意归还夏藏国北城,释放俘虏……我可以回去劝说夏藏王……保持和平,甚至……以后长期通商合作。”

殿内一片死寂。

穆峘沉默片刻,忽然开口:

“来人。”

一名侍卫上前。

“去把前日从青周国回来的密探叫来。”

不多时,一名风尘仆仆的密探快步走入大殿,低声在穆峘耳边说了几句。穆峘的表情越来越凝重,最后,他看向西梁王,缓缓点头。

西梁王的脸色变了又变,最终,他深吸一口气,盯着余涛:

“你确定夏藏国不会反悔?”

余涛点头:“我……以我的商誉担保。”

穆峘忽然笑了:

“有意思。”

他转向西梁王,“王上,或许……我们可以考虑他的提议。”

西梁王沉默良久,终于缓缓点头:

“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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数日后·夏藏国王都

当余涛带着西梁国的使团,押送着满载金银货物的车队进入王都时,整个夏藏国都震惊了。

“他……他真的做到了?”

“西梁国不仅归还了北城,还送了赔礼?”

“这结巴商人……到底用了什么手段?”

夏藏王亲自在王宫接见了余涛,眼中满是不可思议:

“你……究竟是怎么说服他们的?”

余涛只是平静地回答:

“商……商人……善于收集信息……我……只是让他们明白……继续打下去,对谁都没好处。”

夏藏王沉默良久,忽然大笑:

“好!好!从今日起,你余涛,就是我夏藏国的座上宾!”

余涛却没有太多喜悦。他走出王宫,站在城墙上,望着北方的天空。那里,曾经是余瀚战死的地方。

风掠过城墙,一种类似哀嚎的声音响起。

世代459年·夏藏西城·余瀚墓前

风掠过青灰色的石碑,余涛跪坐在墓前,手指轻轻抚过碑上粗糙的刻痕。

“余瀚……我……要走了。”

他的声音依旧结巴,却比从前更慢,更沉。

“你说过……我太容易心软……总想当好人……”他低头笑了笑,从怀里摸出那枚铜钱,放在碑前,“这世道……好人……总是吃亏。”

铜钱上的“瀚”字在夕阳下泛着微光。远处,一架老旧的风车突然“吱呀”转动起来,像是回应着他的话。

余涛抬头,望着转动的风车叶片,喃喃自语:“别让泛滥的怜悯……成为刺痛自己的荆棘……在妄想拯救世界时……却划伤了自己的灵魂……”

风骤然变大,卷起地上的枯叶,盘旋着升向天空。

几日后·夏藏西关·商队启程

市场里人头攒动,所有人都盯着那支即将远行的队伍。听说要去整个世界最危险的地方,中部大陆,听说要去印证余涛心中的想法。

“听说了吗?那个结巴商人,竟然让西梁王低头!”

“何止!连夏藏王都对他礼让三分!”

“可他到底图什么?钱?权?还是……”

余涛没有理会那些议论,只是安静地检查着行装。董武扛着花枪,站在马车旁,目光警惕地扫过人群;董文腕间的铜铃在风中轻响,她抬头望向天空,忽然眯起眼睛。

“余涛,你看。”

天空中,两只鸟兽正在激烈缠斗

——一红一白,羽翼撕裂云层,发出尖锐的鸣叫。

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。

突然,红鸟兽一个急转,利爪狠狠撕开白鸟兽的翅膀,随后一口叼住它的脖颈,振翅飞向远方。

底下的人群发出惊呼,而余涛只是静静望着,嘴角微微扬起。

“走吧。”他转身登上马车。

商队缓缓启程,车轮碾过尘土,朝着中部大陆的方向行进。

夕阳将整片天空染成金红色,远山如黛,近处的野花在风中摇曳。余涛靠在车窗边,望着天边那抹渐渐消失的红影,忽然觉得,这世道或许就像那两只鸟兽

——弱肉强食,胜负无常。

可即便如此……

他低头看了看掌心,那里还留着当年被铜钱边缘割破的疤痕。

“好人……还是可以当的……”

他轻声自语,“只是……要更聪明一点。”

马车渐行渐远,最终消失在夕阳的余晖中。

而那条路,依旧漫长,依旧充满未知。

——————

人物介绍:

董武,字志彬,生于世代 417年 3月 20日;妹董文,字燕妮,生于 420年 12月 2日,二人皆为东南部大陆夏藏国人。兄妹俩幼年父母双亡,为谋生早早流落街头,靠耍枪舞鞭卖艺度日,练就一身过硬武艺——董武善使红缨枪,招式刚猛;董文手持白绸鞭,动作灵巧,兄妹配合默契,人称“红白双绝“。​世代 453年,西梁国大军压境夏藏国,兄妹俩此时已跟随商人余涛担任镖师。面对家国危机,二人主动请命,率领百余名镖师组成“飞虎队“,专挑西梁军的粮草运输线下手。董武常率小队扮成樵夫、商队,埋伏在山林隘口突袭;董文则带女兵混入城镇,纵火焚烧敌军囤积的草料。他们神出鬼没的袭扰战术,让西梁军补给屡屡中断,士气大挫,为夏藏国争取到谈判转机。​因兄妹二人在战场上一红一白、一刚一柔,配合如双雄并立,“红白双雄“的称号渐渐传开。夏藏国危机解除后,他们继续追随余涛前往中部大陆,从守护商队的镖师成长为独当一面的首领。董武治军严明,董文心思细腻,兄妹俩始终以“护商道、卫百姓“为信条,在乱世中走出一条别样的侠义之路。

名言:“红缨开道,白绸护后,攻守相依。”——攻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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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HE 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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