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代458年·夏·栖凤阁
陆颖王后临镜而坐,台身姿优雅宛。侍女手持眉笔,正精心描眉。另一侍女则摆弄着陆颖王后的金簪,那簪子在烛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,似有若无地散发着贵气,更添几分华丽。镜中清晰映出她那精美的面容,一双柳叶眉,丹凤眼微微上挑,只需轻轻一瞥,便能勾人心魄。唇上轻点朱红,鲜艳欲滴。
“听说西梁国使者今日来了?”陆颖突然开口。
侍女手一抖,梳子卡在了发结上:“回娘娘,是为两国联姻之事。。。”
陆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。她抬手示意侍女停住,从妆盒中取出一枚金凤钗把玩着:“宓姐姐那个会弹琴的小丫头,叫什么来着?”
“欧婕。”
侍女低声回答,“据说是宓娘娘从乐坊亲自挑选的,琴棋书画样样精通。”
陆颖轻笑一声,凤钗尖头在掌心轻轻划过:“精通好啊。。。西梁王就喜欢多才多艺的。”
陆颖很早就和宓蔓明争暗斗着,如今那新来的小丫头有着宓蔓的保护,对她越来越无礼。上次番泽王几道对子,都让宓蔓给对中了,让得王上更偏爱才情出众的宓蔓而心怀嫉恨。这让陆颖怒火中烧,决定先拿欧婕那小丫头片子开刀,以削弱宓蔓的势力。她突然转身,“去请王上,就说本宫有要事相商。”
当夜,番泽王在栖凰阁留宿。陆颖倚在番泽王怀中,指尖在他胸口画着圈:“西梁虽小,山人却善战。若能联姻结盟,将有更多余力收服青周。”
番泽王闭目养神:“爱妃可有合适人选?宗室女子中。。。”
“何须动用宗室?”
陆颖声音柔得像蜜,“宓姐姐身边那个欧婕,模样周正,又通音律。给她一个身份,让她去更显我番泽诚意。”
番泽王睁开眼:“欧婕?宓蔓会舍得?”
陆颖坐起身,纱衣滑落肩头:“王上,国事为重啊。”她俯身在君王耳边轻语,“再说。。。宓姐姐向来识大体。”
三日后,御花园赏荷宴上,番泽王当众宣布联姻决定。宓蔓正在抚琴,闻言指尖一顿,琴弦发出刺耳的嗡鸣。坐在她身后的欧婕猛地抬头,圆脸上尽是无光。
“爱妃以为如何?”番泽王看向宓蔓。
宓蔓缓缓起身,裙摆纹丝不动:“王上圣明。”她声音平静得可怕,“只是欧婕跟了臣妾七年,还请允臣妾亲自为她备嫁。”
陆颖笑吟吟地插话:“这是自然。本宫也会命尚宫局好好操办。”她意有所指地补充,“毕竟。。。代表番泽体面。。。”
宴席散后,宓蔓径直回到静梧宫,紧闭殿门。欧婕跪在殿中,肩膀微微发抖。月光透过窗户,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影子。
“起来。”
宓蔓声音很轻,“让我再看看你。”
欧婕抬头,惊见宓蔓眼中噙着泪。七年来,她从未见主子如此失态。
“娘娘。。。”
宓蔓突然取下自己发间的玉簪,示意欧婕转身。当簪子穿过欧婕浓密的黑发时,宓蔓轻声道:“记得你刚来时,连琴弦都弹不全。”
“那时候你总说。。。”宓蔓声音微微发颤,“琴弦太硬,割得手疼。”
一滴温热落在欧婕后颈。欧婕感受的到,但她不敢抬头,怕看见主子落泪的模样。
出嫁那日,天刚蒙蒙亮。送亲队伍候在宫门外,欧婕穿着大红嫁衣,怀中抱着宓蔓赐的琴。临上轿前,她突然回望宫墙最高处的台上,宓蔓一袭素衣,正在抚琴。晨风送来断断续续的乐曲,正是七年前她们初遇时的那首。
“欧郡主,该启程了。”礼官催促道。
队伍缓缓驶出王城时,陆颖正在栖凰阁梳妆。侍女匆匆进来,在她耳边低语几句。“什么?”陆颖看着手中簪子,随即冷笑,“也罢,反正人已经送走了。”
——————
世代458年·秋·番泽王宫栖凰阁
陆颖王后猛地打翻药碗,瓷片在地毯上迸裂四溅。她突然剧烈咳嗽着,脖子也跟着泛起不正常的红疹,手指死死抓住床幔:“快。。。快请王上。。。”
半刻钟后,番泽王疾步踏入内室,只见太医正为陆颖王后施针。此时美人云鬓散乱,眼角挂着泪珠,见到君王便挣扎着要起身,“王上。。。臣妾怕是。。。遭人暗算了。。。”
番泽王按住她肩膀:“爱妃别动。”转头厉声问太医,“怎么回事?”
老太医赶紧跪伏于地:“回王上,娘娘中的是朱颜散。。。”
陆颖闻言,眼珠子一转:“今早宓姐姐遣人送来的。。。说是西梁国进贡的珍宝,可以美容。。。”她声音哽咽,“臣妾欢喜就涂了点朱颜散。。”
此刻珠钗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幽蓝色。番泽王眼神一沉,转身时袍角带起一阵冷风:“传宓蔓。”
当宓蔓王后踏进栖凰阁时,满室寂静。番泽王背对着门站在窗前,陆颖王后半倚在榻上抽泣,地上散落的瓷片还没收拾。她目光扫过那支被搁在案几上的朱颜散,唇角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。
“臣妾参见王上。”宓蔓行礼的姿势例常优雅,青色裙摆纹丝不动。
番泽王缓缓转身:“宓王后可知陆王后中毒一事?”
“刚听闻。”宓蔓抬眼,目光清澈如水,“愿陆妹妹早日康复。”
“康复?”陆颖突然尖声道,“姐姐送来的朱颜散有毒,现在装什么慈悲!”
宓蔓闻言,反而轻轻笑了:“陆妹妹既然查得这么清楚,可曾问过尚宫局?西梁贡品入库都有记录,这朱颜散。。。”她顿了顿,“小的从未见过。”
番泽王眼神微动:“去查尚宫局记录。”
一听要去查尚宫居记录,陆王后竟然隐约的紧张了下。等候期间,陆颖看了下身旁的侍女,随后贴身侍女春桃突然跪地:“王上明鉴!奴婢亲眼看见静梧宫的夏嬷嬷前日鬼鬼祟祟去了太医院!”
宓蔓不慌不忙地理了理袖口:“夏嬷嬷去太医院,是为本宫取安神香。”她看向番泽王,“王上若不信,可召太医院院正对质。”气氛紧张之际,宓蔓忽然走到窗前,望着院中一株将谢的菊花:“臣妾幼时读书,有句话印象颇深。生死有命,富贵在天”她转身,目光平静地扫过陆颖,“做好事尚且不一定得福,做坏事又想求什么呢?”
这番话如清泉泻玉,番泽王眉头微皱。恰在此时,内侍捧着尚宫局记录回来,近三个月并无朱颜散取用入库记录。
陆颖脸色霎时惨白:“不可能!明明是。。。”
“陆妹妹。”
宓蔓轻声打断,“你宫里这位春桃姑娘,眼神不太好啊。”她向番泽王盈盈一拜,“若无其他事,臣妾告退。”
番泽王深深看了宓蔓一眼,摆手示意她退下。待宓蔓离开后,他突然问陆颖:“你何时取用的朱颜散?”陆颖一愣,没有作答。
番泽王冷哼一声甩袖而去,既未追究宓蔓,也未严惩陆颖,只是那春桃,担起了这件事的全部责任,失去了生命。这种微妙的平衡,也正是番泽王驾驭后宫的手段。
世代460年·冬·番泽国南境·北麓关
年峰站在箭楼之上,铁甲已凝霜。关外十里,青周国的旗在风雪中若隐若现。自年峰释兵权后,一直都是王虎在镇守北麓关。但没想到青周国的周栾率军突袭北麓关。王虎在研究策略头头是道,但一到真战场上,他一下子懵了,一通乱指挥后,把自己给送了。随后副将梁宇有点能力,一直苦撑着年峰过来。此次年峰受王命加急赶往支援,来不及有任何准备,即刻带着五百年家军前往北麓关。一到关马上就投入战斗。好在支援及时,反击青周周栾军,周栾大败,退十余里驻防。随后的一段时间,青周军不停的、反复的进攻。似乎有高人指点,年峰猜出应该是为了修民和姜旻西征西梁国争取时间。
“将军,王命到了!”亲兵这时在账外喊道,随后年峰喊进之后,账外王都派来的特使捧着一丝绸制诏书进来。即日起复任南境总领军务。年峰接过诏书后,冷笑一声。两年他前交出兵权时,也是同样的印玺。年峰想到这,又突然想到了远在王都妻子。。。
年峰将王命随手丢给副将,“另外。。。给夫人去封信。”然后告诉来使有信要请其带回王都,但年峰此刻没注意到,王使的神情有点让人耐人寻味。
年峰提笔沾墨,却迟迟未落。温玉送行时的话犹在耳边:“夫君此去,当心南境的倒春寒。”她说着为他系上那枚绣着花纹的香囊,据说能防南疆瘴气。
想到这,年峰笔锋终于落下:
「玉娘如晤:关外雪深三尺,军中冻死哨兵已见三起。无碍全军士气,此间将士闻我复任,士气颇振。。。」
写到此处,年峰笔尖一顿。他想起离都那日,温玉站在长亭外,发间只簪着他去年赠的白玉兰钗。
「昨夜梦回都城,见夫人灯下笑颜。醒时帐外号声呜咽,恨不能立时策马回都。待春冰解冻,必破青周,与夫人共赏。。。」
写完,年峰将信折好塞入交给王使后,一亲兵掀帘而入:“将军!青周军先锋偷袭外围粮仓!”
“马上回防!!!”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世代460年·冬·番泽都城
雪下得比南境更安静。
自从上次朱颜散事件之后,陆颖发疯似的一直想除掉宓蔓。后又多次听下人说宓王后和温玉关系极好走的很近,且听说温玉智慧超强,认为宓王后有如此的聪明,应该是温玉教导的。
此刻,陆王后她突然想想到什么,“难怪那贱人近来行事滴水不漏,肯定是温玉在指点。”
她想起前次陷害宓蔓之事,自己精心设计的局被宓蔓轻易化解,如今想来必是温玉在背后出谋划策。陆颖把玩着一块良玉,眼中闪过一丝狠毒:“既然温玉这么喜欢帮宓蔓,那本宫就先断了她的臂膀。”
某日温玉倚在暖阁窗边,指尖轻叩着算筹。突然一根木签突然掉在地上,温玉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。
“夫人,陆颖王后派人送来请帖。”
侍女小心翼翼呈上帖子。
温玉头也不抬:“说我染了风寒。”
侍女又语:“可来人说。。。王上今晚也会出席。”
算筹又掉了一根,直至碰撞声戛然而止后。温玉抬头,窗外一缕雪光映在她的脸上。
“此刻夫君应该在边关奋勇杀敌吧,备轿吧。”
当夜,栖凰阁灯火通明。
陆颖王后一袭红宫装,鬓发边的簪子晃出亮丽的光。她亲自为番泽王斟酒,目光不时瞟向末座的温玉,那个女人依然穿着素净的裙,发间毫无珠翠,却自有一种令人不安的从容。
“王上。”陆颖突然开口,“臣妾听闻南境捷报频传,年将军真是国之栋梁啊。”
番泽王眯起眼睛:“年峰确是用兵如神。”
“只是。。。”
陆颖话锋一转,“臣妾有个远房表兄在兵部任职,说年将军私自扩编亲兵三营,还截留了送往北境的军械。”
她故作忧心,“若武人拥兵自重。。。”
温玉手中的茶盏轻轻落在案上。声音很轻,却让满殿倏然一静。
“陆娘娘。”
温玉声音如常清润,“您表兄可曾提及,北境援军迟迟未援?至于军械。。。”
她从袖中抽出一卷文书,“这是兵部批文副本,请王上过目。军械支援,也迟迟未到。”
陆颖脸色一变。她没想到温玉连兵部内部文书都能弄到。
番泽王接过竹简,目光在温玉与陆颖之间游移。最终他放下文书,淡淡道:“此事容后再议。”
宴会不欢而散。温玉走出宫门时,雪已停了,月光照得青石板路泛着冷光。她拢了拢斗篷,对轿夫道:“去静梧宫偏门。”然而轿子刚拐过御街,突然被一队禁军拦住。为首的将领亮出金牌:“奉王命,请年夫人入宫问话。”
温玉静静看着对方腰间的镣铐,忽然笑了:“王上刚在宴会上说容后再议,这后来得真快这怕不是王上的命令吧。”
将领面露尴尬:“夫人见谅,我们只是。。。”
“走吧,别让陆王后久等。”她最后望了一眼静梧宫的方向。月光下,宫墙上积着雪的琉璃瓦像一排排冰冷的牙齿。
五日后,北麓关外铃鹿坡大捷。
年峰率南境军反袭火烧青周粮仓,周栾被迫退兵三十里。庆功宴上,番泽王特使又带来嘉奖令,却无温玉回信。
“我夫人近来可好?”
年峰拦住特使。特使眼神闪烁:“王后娘娘召温夫人入宫讲学,想必。。。”
话音未落,传令兵狂奔入帐:“报!青周奇袭北麓关残部!”
年峰只得整甲出战。临行前,他有将新写好的家书再次交给特使:“务必亲手交予夫人。”
他不知道,这封信与其他七封一样,根本无法到达温玉手上。
番泽王都·地牢
地牢铁门吱呀开启,陆颖的裙扫过潮湿的石阶。她站在栅栏外,裙上金线秀的凤鸟在烛光下栩栩如生。
“温夫人别来无恙?”
陆颖声音甜得像蜜,“年将军在南疆又打胜仗了呢。”
温玉抬眼看她,喉间血腥气翻涌。她知道陆颖要对付宓蔓,却未料这把火会烧到自己头上。好在出事前,她已经派人提前告知宓王后。此刻她终于明白了母亲的那句话,好事做多了招人嫉妒。
“我听说年将军在边境私铸兵器。。。而温夫人每月送去南疆的家书里。。。”
她突然俯身,“藏着谋反密文。”
温玉轻笑出声,血丝顺着嘴角滑落:“陆娘娘。。。没有的事情,你都能无中生有。”
陆颖脸色骤变。她最恨温玉这种眼神,仿佛在看一个傻子。
“年峰的信使已经被收买了。你的夫君可不知道你在这里受苦。”陆颖甩袖转身,“对了,您那位忠仆夏嬷嬷。。。今早在井里捞上来了。”
铁链哗啦一响。
温玉猛地站起,又因体力不支跌跪在地。她盯着陆颖疯笑远去的背影,尽是悲戚和对命运捉弄的不甘。
当夜子时,狱卒发现温玉靠在墙边睡去,再也没醒来。。。
此时一黑影过来,在温玉的左手发现了年峰送她的白玉兰钗。
都城中,宓蔓正对着烛火看着白玉兰钗,她在想,下一个必是自己。若想活下去,就只有年峰。
宫墙外,秋风卷起枯叶。
——————
世代461年·春·南境军营
年峰正在沙盘前推演坡青周北城的进攻路线,准备开始大举进攻,所有的兵马全部已经到位,就只等他一个令下。忽然闻到帐外飘来一阵熟悉的梅香。他猛地抬头,看见亲兵领着个佝偻老妇站在帐外。
“将军,这农妇说有夫人消息。”
老妇抬头瞬间,年峰认出这是宓蔓身边的于嬷嬷。她布满皱纹的手颤抖着递来一枚白玉兰钗,温玉从不离身的贴身之物。
“温夫人她。。。三日前已遇害。。。”
老妇声音有点沙哑,“宓娘娘命老奴务必亲手交给将军。”
年峰顿觉得整个世界突然失声,他头皮发炸,一时间竟然有点脚软。他看见于嬷嬷的嘴在动,却听不见任何声音。指尖触碰白玉兰钗的刹那,温玉最后一次为他整理盔甲的画面无比清晰地浮现,那天她笑着说愿君凯旋。
“怎。。。怎么的?”年峰很小声,且发着颤音问道。
于嬷嬷遗憾道:“陆颖王后。。。”
年峰突然拔出佩剑。帐内亲兵还未来得及反应,剑锋已抵住他自己咽喉。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于嬷嬷突然叫住:“将军且慢!宓王后还有第二封信!”
于嬷嬷取出另一封染着梅香的信。年峰无力展开,映入眼帘的是宓蔓清秀却力透纸背的字迹:
「年将军:玉娘临终托付,望君如雪中青松。今附上她未及寄出的家书,望君明鉴。」
信纸里夹着一片干枯的梅瓣,年峰指尖发颤,这是温玉的习惯,总爱在信里夹些花叶。
恍惚间,他仿佛看见温玉坐在灯下写信的模样,她微微蹙眉时,左颊会现出一个小小的梨涡。年峰丢下剑,温玉关心他的字迹跃然纸上。
「寒夜孤灯,提笔念君。南境风霜凛冽,不知君衣可添暖?妾身日日观星,见紫微星明,料想夫君必能克敌制胜。只是夜深人静时,总忧君饮食可还按时?旧伤可曾再犯?
前日梦见君策马归来,铠甲染血,惊醒后久久难眠。君素来刚毅,可妾仍盼君多珍重,胜败乃兵家常事,唯愿君平安归来。待春冰消融,妾备好君最爱的青梅酒,与君共赏庭前新柳。
纸短情长,不尽相思。盼君凯旋,莫负归期。
玉娘手书」
“告诉宓王后,”看完后,信也湿了大半,年峰硬撑着将信按在胸前,“年某此生不忘。”呜啊一声,这哭声震碎了整个冬季。年峰突然感觉,好久没有这么哭了,竟然让他有点踹不过气来。
年峰猛地睁眼,眼底最后一丝犹豫被决绝取代。他唤来亲信,声音沙哑如刀刮铁锈:“去告诉周栾。。。我年峰,愿降。”
当夜,南境防线最薄弱的烽燧台突然燃起诡异烽火。青周大军压境时,年峰只带着亲兵亲自打开北麓关城门。他单骑立在血色月光下,身后是燃烧的番泽军旗。
千里之外,姜旻与修民正立于西梁国都城外的军帐中,手中捏着女帝发来的信,眉梢微挑。“年峰竟愿降?”。
“将军,此人能用?”修民迟疑。
姜旻抬眼,眼底闪过锐光:“一个能为亡妻焚尽理智的男人,也能为恨意焚尽山河。”
“回信女帝,破番泽,用此人,当为北将军!”
三日后,番泽国南城度罗城的烽火已燃透半壁苍穹。
七日后,番泽王都外年峰直插番泽王都南门。
速度之快,让番泽王防不胜防。
“将军,降卒如何处置?”
亲兵问。
年峰凌厉可怖的望向番泽王都的方向,缓缓拔出佩剑:“一个不留。”
温玉,你看好了。
这山河,我替你烧了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番泽国王都·天牢。
宓蔓的玉簪子被粗暴地拽下,青丝散落在囚衣上。她安静地坐在霉湿的草堆里,听着远处传来的攻城锤撞击城门的声音,年峰的军队已经打到王城内城了。
“王后娘娘还是老实交代的好。”刑官转动着烙铁,“您是怎么给年峰通风报信的?”
宓蔓望向高处的小窗,那里透进一缕雪光。
“渴了。”宓蔓突然说。
刑官愣住,随即狞笑:“娘娘还以为自己在静梧宫呢?”他举起烧红的烙铁,“等会在您这漂亮脸蛋上。。。”
牢门突然被撞开,陆颖的贴身侍卫冲进来:“陆王后想自审问宓氏。”
当铁链铐住手腕时,宓蔓注意到押送她的侍卫中,有个年轻守卫始终低着头。
“哈哈哈!”陆颖的尖嗓门从走廊尽头传来。她今天特意穿了正红色宫装,金线绣的凤凰在火把下振翅欲飞。“宓姐姐别怕,”陆颖甜腻地笑着,“妹妹亲自送您上路。”
队伍行至一拐弯处,那个始终低头的年轻守卫突然拔刀:“有刺客!”他故意撞翻火盆,燃烧的火瞬间阻断通道。宓蔓被猛地推进旁边暗道,只听那守卫在火光中大喊:“娘娘快走!报您当年救命之恩!”
陆颖的尖叫与刀剑碰撞声混作一团。宓蔓在黑暗的密道中狂奔,散乱的发丝粘在满是汗的脖上。这个守卫她认得,去年上元节,年轻的禁军守卫不小心撞到陆王后,陆王后要番泽王杀了守卫。好在宓蔓聪明机制,求王上不杀这年轻的禁军守卫。
密道尽头是废弃的洗衣房。宓蔓刚推开门,就被四把钢刀架住脖子。陆颖坐在井沿上把玩着染血的匕首:“姐姐的狗真忠心,可惜不够聪明。”她踢了踢脚边被带来的守卫尸体,“本宫倒要看看,还有多少条命能替你挡刀?”
在陆颖匕首寒光准备刺向宓蔓的刹那,浣衣房的木门被外力轰然踹碎。随后一支箭瞬间穿透陆颖身旁持刀侍卫的咽喉,第二支箭则直接钉入陆颖肩头。宓蔓一时惊吓,转头望向烟尘中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,年峰手持弓,玄甲上沾满血迹,像从地狱归来的修罗。
“年…年峰?!”陆颖瘫软在地,“不可能!年家军明明还在城外。。。”
年峰大步走来,战靴踩过陆颖掉落的匕首。随后解开宓蔓的镣铐。当他的手指碰到宓蔓腕上淤青时,这个杀神般的将军竟然在发抖。
“我来迟了。”
宓蔓摇头。
年峰眼神一暗,转身抽刀。陆颖拖着伤往后爬:“王上!王上救我!”
年峰的刀尖挑起她掉落的凤钗,刺入陆颖咽喉时,王城最后的钟楼轰然倒塌。年峰抱起虚脱的宓蔓走向殿外,门外的光,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青周大军已攻破王宫,番泽王仓皇北逃。王宫一战后,年峰率军继续北上追击番泽王残部,却在苍岭关遭遇伏击。番泽旧将依托险峻山势设埋伏,年军久攻不下,伤亡惨重。
军帐内,年峰眉头紧锁,盯着沙盘沉思。宓蔓执笔在军图上勾画几处,毛笔圈点如梅落雪原。“明日寅时,东侧崖壁有雾,可遣轻兵攀藤而上。”她指尖划过山脉走势,“守将赵焕贪功,若佯败诱其出关。。。”
年峰抬眼:“你怎知守将是赵焕?”
宓蔓浅笑,袖中取出一封密信:“前些日他夫人产子,我让人送了长命锁去。”
——————
世代462年·冬·青周军大营。
庆功宴的火光映红半边夜空。宓蔓执银壶为诸将斟酒,琥珀色的酒液在月色下流转如融化的黄金。年峰独坐主位,指尖摩挲着从不离身的白玉兰钗。
忽然,远处飘来一缕笛声。曲的调子穿过喧嚣宴席,像把冰冷的匕首刺进年峰心脏。他正要怒斥何人敢奏此乐,却见宓蔓手中银壶突然倾斜。酒液洒落的刹那,宓蔓杨袖翻飞,竟随着笛声起舞。她赤足踏在土地上,每一步都精准踩在曲的节点,发间银饰叮咚如泪滴落玉盘。满帐将士屏息。年峰看见宓蔓旋转时,腰间露出温玉的算筹。他突然发现,眼前跳舞的,是温玉。
舞毕,宓蔓气息未平便指向沙盘:“番泽王退守旧都,看似死守,实则。。。”
她纤指划过三条水道,“他在等雨季水涨,想重演他曾经水淹三军的旧事。”
年峰瞳孔微缩。才发现刚才是幻觉。
但宓蔓这个判断比斥候情报相近,宓蔓竟通过粮草调度与星象变化就推演出全盘计划。他想起温玉生前总说宓蔓慧极近神,此刻方知不虚。
“报!”
探子冲进大帐,”番泽王调集所有战船往抚江集结!”
众将哗然。年峰与宓蔓目光相接,在她沉静的眸子里看到一片成竹在胸的星光。他挥手撤下宴席:“全军听令,改走鹿鸣峡。”三更时分,年峰巡营归来,发现宓蔓正在他的帅帐中整理战报。烛光为她侧脸镀上金边,那专注的神态像极了当年灯下演算军粮的温玉。但当她指出地图上某处隘口时,年峰惊觉她的战略眼光比温玉更强大,能同时算计天时、地利与人心。
“王后不休息?”年峰取下佩剑。
宓蔓抬头,目光落在他染血的护腕上:“将军不也是?”她取来药箱,“脱甲。”
年峰僵住。自温玉去世,再无人敢这样命令他。但宓蔓的手指已搭上他肩甲系带,动作熟练得仿佛做过千百次。当铠甲卸下,她沾了药膏的指尖抚过年峰背上那道旧伤。
“明日。。。”年峰嗓音沙哑,“王后可愿与我并出征?”
“好。”
宓蔓抹药的手顿了顿:“我如今已不再是王后,将军往后,能否唤我宓蔓?”
年峰点了下头。。。。。。
黎明时分,年军如黑潮涌向鹿鸣峡。宓蔓身着银丝软甲与年峰并马立于阵前,士兵们惊异地发现,当前王后的素手所指之处,年将军的令旗必随之而动。他们像一对配合多年的棋手,在生死棋盘上落子如飞。
番泽军没等到雨季。宓蔓策反的水师将领临阵倒戈,战船还没驶出港口就燃起大火。当青周军攻入旧都时,年峰在人群中寻找宓蔓,却见她独自立在王陵前的白梅树下,那是番泽王最后的身影所在。
“留他一具全尸。”
宓蔓对赶来的年峰说,“温妹妹喜欢白梅树。”
番泽王的白玉冠滚落在地,剑锋上的血滴在树根处。一阵风吹来,雪白的花瓣纷纷扬扬,覆盖了这位末代君王惊恐的面容。年峰突然单膝跪地,捧起混着梅瓣的泥土装入锦囊,这是温玉给他的最后礼物。
当夜,番泽国最后的北城废墟上飘起青周旗帜。宓蔓在帐中正对着铜镜取下耳环,镜中映出身后年峰疲惫的面容。
“结束了。”年峰说。
宓蔓摇头,从妆盒取出一封密信:“番泽世子北逃东部大陆。”
她转身将信递来,“温妹妹的仇,还剩最后一笔。”
年峰接过信,发现宓蔓的指尖冰凉得不似活人。他下意识握住那双手,却在掌心触到厚厚的茧,这是长年执剑的痕迹,也是运筹帷幄的证明。他突然意识到,这个女子为他谋划的不只是复仇,更是一个崭新的未来。
“宓蔓。”生平第一次,他直呼其名,“待天下平定。。。”
宓蔓却以指尖轻点他的唇,止住他的话。她摇头,眼中笑意更深:“不必等。”
她倾身向前,发间银饰轻响,如夜风拂过的铃。年峰未及反应,便觉唇上一凉,
。。。她吻了他,极轻,极快,如蜻蜓点水,却比任何誓言更重。
待她退开时,年峰眼神已深,掌心扣住她的后颈,将她重新拉近。这一次,吻得深而重,所有的遗憾的、隐忍的、痛苦的情愫,尽数消散。
宓蔓在他怀中,气息微乱:“将军这是要反客为主?”
年峰抵着她的额,低声道:“既已入局,何分主客?”
窗外,残月已落,王城废墟之上,新的星辰正悄然升起。
——————
人物介绍:
宓蔓字心瑜,436年10月8日出生于番泽国,因聪慧过人被称为“慧极神女“。她本是普通官宦之女,却被番泽王强行纳为王后。在宫中,她饱受王后陆颖的迫害,眼睁睁看着好友温玉被害却无能为力。
深知继续留在王宫只有死路一条,宓蔓决定主动出击。她借解救年峰(温玉的丈夫)的机会,实则为自己谋求出路。在与年峰共同对抗番泽王的过程中,两人从互相利用逐渐产生真情。最终,他们联手推翻了番泽王的统治,并在战后结为夫妻。
宓蔓用智慧在绝境中为自己开辟生路,从一个任人摆弄的王后,蜕变为掌控命运的女人。“慧极神女“的称号,正是对她以智谋改写人生的最佳诠释。
名言:“当绝望织就罗网,我抽出丝线绣一幅生路,用敌人的算计作针脚,把困局缝成翱翔的翅膀。”——自救
暂无评论内容